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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9章 贵客,做了两日

  第439章 贵客,做了两日
  朔风裹挟细雪叩击窗棂,千华阁顶层的鎏金暖炉吞吐炭香,却驱不散空气里剑拔弩张的寒意。
  “所以说……”
  千华尊者扶了扶金丝眼镜的镜框,唇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。指尖缠绕的雪蚕丝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,她漫不经心地绕着丝缕,目光却如刀刃般剐过乾龙尊者紧绷的仙靥。
  “这场放在五洲都史无前例的邪潮,竟是因尊主而起咯?”
  话音一落,游苏骤然觉得左侧生寒、耳垂凝霜。
  不用想也知道,这是因为这位被点的尊主大人就坐在他的左边。
  “千华尊者此言差矣……尊主也是一心向民,才会遭歹人利用……”
  纳兰城主虽感激千华尊者的庇护,但她与乾龙尊者认识百年,心知若没有乾龙尊者,北敖洲定还是以前那个十部九空的凄凉地。所以对于千华尊者这将所有罪责都归咎于乾龙一身的结论,她定是听不下去的。
  “纳兰城主不必为本尊开脱,此事的确是因本尊而起。是本尊独断专行,认定此法不会被世人接受,所以才想事以密成,这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。”
  乾龙尊者广袖下的指节捏得发白,但她的话语还是坦荡,没有半点要推卸责任的意思。
  千华尊者轻笑一声,丝缕忽而绷直如弦,“只是我却好奇,尊主可是与天术尊者平起平坐的人物。以您的实力,不该直接抬手镇压叛党吗?怎的倒像是被迫逃出了神山一般?”
  ‘逃’字一落,就连纳兰城主的脸色也有些难看。
  实力,才是修士说话的资本。千华尊者这般问,不异于要将资本摆在台面上来个坦诚相待。虽然冒昧,她却也没理由再为乾龙尊者解释,因为这的确是一个关键问题。
  “……没错,本尊的确是逃出来的!这场计划从四十年前就开始谋划,他们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做手脚,连我也没能例外。”
  乾龙尊者眉目藏怒,言下之意,自然是她也不知不觉中被歹人下了阴招,等到要全力作战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失了不少功力。
  千华尊者略微颔首,并无意外,她当然不可能知晓一体双魂这么私密的秘密,长久的中毒导致功力流逝的确是合理的解释。
  她并未怀疑,而是紧接着问道:
  “也就是说,尊主此来不仅不是救兵……反而还是来找我们这些深陷邪潮中的可怜人来搬救兵的?”
  游苏闻言都不由暗自蹙眉,瞥了一眼斜倚软榻的旗袍美人,心想这女人真是得寸进尺的高手。
  “老身愿随尊主!替我北敖清除异己!”纳兰城主当即拍案而起,也看不下去千华尊者一个外乡人如此讽刺自己北敖的尊主。
  朴素长裙的尊贵女子向她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,随后长吸一气,一双冷峻的眸子紧紧盯着千华尊者轻佻的眼角,却好似一击重拳揍到了上。
  “不是救兵,是盟友。”
  乾龙尊者艰难地吐出这七字,暗叹比虎落平阳被犬欺更屈辱无力的,是虎没落平阳也被犬欺。
  她修为不及巅峰,却也是跟自己相比,又怎会惧一个富庶之地生养起来的高傲女仙。毕竟她身为北敖尊主,代表的几乎是一洲之门面。但偏偏也是为了北敖,她才会容许一个小辈不断当面挖苦自己,还要忍气吞声请对方相助。
  “本尊诚邀千华尊者与我北敖结盟。”
  “结盟?”
  千华尊者浅笑,双臂环住两丸丰盈坐正了些,俨然是准备开始正经谈判的架势,“我为何要与北敖结盟?”
  “唇亡齿寒。”乾龙尊者一字一顿。
  千华尊者却摇头,直截了当:“你北敖洲本就地理最偏,如今遍地窟窿,其它洲可不是。就是真亡了,那也就是相当于没了眉毛,与唇齿的存亡可没多大关系。”
  游苏小心瞥见左侧女仙骤然咬紧的下颌,只叹这乾龙尊者碰上这女人算是遭了难,偏偏他也清楚乾龙尊者的无奈。
  生死与共的大义根本不可能动摇千华尊者这样的女人,她的眼里没有苍生,只有千华阁和她自己。每位洞虚尊者都有属于自己的道,千华尊者的道却不是裁衣剪布,而是商道。
  她本质上是个商人,商人逐利乃是天性。她含蓄的贬低这位北敖最尊贵的女仙,也绝非是出于什么私人恩怨,而是她在提前压榨对方的还价余地。倒不如说幸好是犹有余威的乾龙尊者,换作别的仙人落难时相助,怕是得被这蝎子样的女人敲骨吸髓。
  她精明,却也冷血。想要请她相助,游苏估摸着乾龙尊者少不了要大出血了。
  “千华尊者怎么能这么说呢……邪魔乃五洲共敌,今朝是北敖有难,您鼎力相助;来日中元遇险,我北敖自然也义不容辞。五洲之间的关系,自然是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,怎么可能是眉毛与唇齿的关系?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啊!”
  纳兰城主还在感念这女人不惜重金以霓裳千丝阵庇护斐城的功劳,不敢相信她真心这般想。
  但乾龙尊者显然没有她那般天真,玉臂一扬:
  “纳兰城主不必多言了,北敖洲苦寒之地,不敢奢求如中元与南阳那般唇齿亲密。待此事了结,千华阁作为外商,五十年不必缴税。”
  纳兰城主闻言瞪大眸子,她作为斐城城主可清楚千华阁的税赋份量,就算是打了折扣的,对神山而言那也是相当惊人的一笔收入。
  “我千华阁入驻之时便是十年免税,五十年减税。您现在将千华阁本就减了的税免去,未免太没诚意了些。”
  乾龙尊者脸色更寒,顿挫道:“百年!”
  千华尊者的笑容却还是若有似无的,似乎不为所动:
  “坦白与乾龙尊者说了吧,我千华阁在北敖洲也是近两年才有营收,往年可一直得用别洲的盈利来填北敖的窟窿。再者说就这霓裳千丝阵,每日便都要烧去我千华阁五年税赋的灵石,我们这两年在北敖赚的那些钱也早就烧干净了。
  “我本可以护着我千华阁众人退出北敖,却还是愿意即使亏本也要留下来护着斐城,除了念及与纳兰城主的情意之外,自不可能是我大发善心,而是我不愿放弃这北敖洲的第一家千华阁,不愿放弃这——千华阁与北敖洲互利互赢的机会。”
  纳兰城主闻言也觉心情复杂,这女人偏要加上一句顾及她的情意,倒是让她也不好指摘。
  乾龙尊者眯起矜贵的眼眸,那点装出来的和气也荡然无存:
  “若这第一家千华阁跑了,你便再不可能踏上北敖。而你好不容易踏上这片疆土,又怎舍得亏损着离开。所以你不愿放弃,那是因为你所谋更大。”
  “知我者,尊主也。”
  千华尊者竟也坦荡承认,只是说着是尊主知她,眼睛却在那沉默的少年身上打转。
  乾龙尊者位居山巅几百载,自然早就看懂千华尊者心思,一直忍让也是为了抓住那一线可能的合作之机。
  但现在这个女人的图谋可能远超她的底线,本就有些后悔让千华阁进入北敖洲的她哪里还敢让其继续。
  “我知千华尊者,却也知我北敖百姓经不起更大的折腾了。我感激千华尊者护城有功,五十年免税依旧,您要去要留皆可自便。至于神山讨敌之事,便不麻烦尊者了。”
  闻言,千华尊者的目光终于露出一丝错愕,心中暗忖这尊主还真是名不虚传。这般境地,却也不肯将主动权彻底交在她的手中,竟还试图与她讨价还价。
  只是她身为千华阁阁主,讨价还价的事情早已见惯不惯,深谙对付这种客人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耗,而不是彻底断了交易的可能。
  毕竟她又不是非卖不可,若是嫌贵别买就是。再跑去别家,看这客人可还能寻到这般称心如意的货物否?寻不到,自然还会回来让步。
  而乾龙尊者心中想法自然也是大差不差,千华尊者若是不主动让步,她也不可能将这个将来可以深度合作的机会交给对方。
  千华尊者方才那段话更是直接让她心灰意冷,只觉拯救北敖洲又不是非得要千华尊者不可,她北敖洲的人和地发展至今全凭自己。千华尊者诚然是个不小助力,但同样也是巨大隐患,养虎为患的事她绝不会做。
  这两个身居高位的绝美女仙,显然是进入了某种默契而无声的拉锯之中,却在此时,游苏突然站起身来,引来三人侧目。
  “千华阁的霓裳千丝阵,连邪祟的触手都能绞碎。”他抬眸,右眼被毡帽阴影笼住,左眼却亮得惊心,“可这阵法护的究竟是什么?”
  千华尊者缠着雪蚕丝的指尖微顿,金丝镜片后的眸光倏然锐利,“公子该听明白了,千华阁护的自然是买卖。”
  “既是买卖,就该算笔明白账。”游苏还是渴得没忍住,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中将乾龙尊者面前那杯没动的茶水一饮而尽,“北敖洲九成修士穿的是粗麻短褐,可千华阁一件薄衫便能抵他们十年收入。所以千华尊者折腾的从来不是雪地里刨食的穷骨头,而是那些将灵石熔了嵌在靴底显阔的富人。”
  乾龙尊者广袖下的手指蓦地收紧,冰雾在袖口凝成细小的霜。她看着少年慢条斯理的讲述,忽觉他此刻的神情竟与神山议事堂中运筹帷幄的老狐狸们重迭——只是这狐狸的尾巴,分明裹着团灼人的火。
  “不必免税,反而加税三成。照我们上一次所说,加征锦绣坊。”
  上一次?
  乾龙尊者听出些异味,再看千华尊者那赤裸裸的眼神,也明白这高贵女仙哪里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如此发骚,两人之间明显有些瓜葛。
  “让那些把鲛绡当擦脸巾的公子哥多吐些金粉,总比刮冻僵的苦哈哈骨髓仁慈。”游苏又道。
  千华尊者忽然倾身向前,黑金旗袍领口垂落一线诱人深沟。
  她呵气如兰,吐出的却是淬毒的蜜:“那公子可知,商人最恨两种人?一是劫道的,二是征税的。“
  “所以第三种人才金贵。“游苏的视线不偏不倚,却让乾龙尊者这个老顽固看得黛眉微蹙,“能教商人边缴税边数钱的——比如按奥数尊者所说在北敖洲大建基础,广收本地劳力,甚至用起北敖洲自己的布料,省下的成本足够填税仓。”
  暖阁忽然寂静,炭火爆开的火星坠入青玉香炉。
  乾龙尊者望着少年侧脸,她竟不知少年竟和她想的如出一辙,也不知是他将自己那‘劫富济贫’的招数学去了,还是与自己心有灵犀……
  虽然少年的主动让她没了拉扯的空间,但单单这份为了北敖而敢于跟洞虚尊者讨价的勇气,已然让她深感触动。
  “啪、啪、啪。”
  千华尊者慢条斯理地抚掌,腕间金镯撞出蛊惑的颤音。
  她起身时裙摆漾开黑金浪涛,身上暗香有意无意向游苏聚拢飘来:
  “这般妙人,埋在北敖着实可惜了。上次便叫你跟了我,我中元洲正缺个会打算盘的俊俏公子呢。可惜奥数尊者不允,现在才知,你原来是北敖尊主的爱徒,难怪他死活不肯啊……”
  乾龙尊者神色数次变幻,竟从女人口中听出些意犹未尽的缠绵。不过好在她似乎真当游苏是自己弟子,而并未认出游苏真身。
  “乾龙尊者,你这爱徒颇有经商头脑,与我一见如故。价钱这东西嘛,从来都是可以商议的东西。不如您先去忙您该忙的事情,留令徒与我商谈即可。”千华尊者言笑晏晏,乾龙尊者的脸色却难看至极。
  所谓她该忙的事情,自然是如何向这满城百姓解释这场灾祸。
  而所谓可以商议的空间,自然是要看她这位‘爱徒’的卖力程度了。
  只是她怎么可能让游苏羊入虎口,当即拍案而起,准备呵斥这不知羞耻的女人,却被不知何时凑到身侧的纳兰城主拉住衣袖,这位中年妇人冲她轻轻摇头,好声道:
  “尊主怕是不知,千华尊者颇为欣赏令徒,一个月前便与令徒相谈甚欢,还特意请他做了两日贵客,这可是老身都没享受过的待遇。尊主不妨让他二位旧识叙旧,尊主随老身去安抚下北敖的百姓吧……”
  这段话基本讲清了游苏与千华尊者相识的由来,乾龙尊者听完则更感惊愕,脑海里只剩下做了两日贵客去掉贵客剩下的那四字。
  “你去忙吧,交给我来。”少年转过头,冲着她淡淡地说着。
  只是这淡漠的语气,听在她耳中颇有一种舍生取义的悲壮。
  恍恍惚惚,她反倒觉得是自己成了碍人好事的那一个,犹犹豫豫,竟已被纳兰城主拉出了暖阁之外。
  朱漆门扉开合的刹那,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她口中留下。
  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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