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扬学
第65章 扬学
玉影轩,津门府最有名的楼,也是出了名的销金窟。
凭吴家兄弟的财力,除非他们手拉手去相公堂子也当一回并蒂芙蓉,傍上金主大款为他们一掷千金。
不然任他们器量再大,在没有财力的情况下,也休想在这里潇洒快活。
徐青确认再三,确定投鞋问路指的就是这条道后,方才继续深入探索。
起初他还以为这俩小子食髓知味,彻底学坏了,所以刚到府城就大肆挥霍,一头扎进温柔乡里。
可当徐青走进楼,却发现并非是他猜想的那样。
此时玉影轩里到处都是文人才子的身影,有不少擅长字画的书生还在围楼里当场挥毫,引来一众人等围观品评。
也有擅长诗词对联的文人,正在做对子或是站在灯谜前冥思苦想,试图解出答案。
徐青唤来小厮了解一番,方才知道这是科举考试前的老传统——“扬学”。
所谓扬学,就是要为自己提前造势,如参加诗会、文社,然后在期间显露才学,获得大家认可赏识,便是扬学。
此外,结交名流也是考生备考前的重要手段。
简单来说,就是通过与有名望的人士交往,这样考生就可以获得更多的推荐和认可,从而增加自己在科举考试中的竞争力。
只要在扬学期间打下声名,哪怕之后科考落榜,也可以凭借扬学时积蓄的名气,获得新出路。
玉影轩今日之所以这般热闹,便是因为举办了这场文会。
此时在场的所有读书人为了得到崭露头角,出人头地的机会,便个个如同开屏的孔雀,毫无保留地施展自己的才华。
徐青眼看大家都身穿儒袍长衫,举止文雅,唯独自个格格不入。
心说这哪行,他好歹也是个有文化的僵尸。
本着入乡随俗的原则,他便从山河图里翻出一把折扇,又找了件长衫换上,这才算融入进去。
府城文会连办三日,今天是第二日,各县各郡的才俊齐聚一堂,就连前来津门府巡视的太子爷,也为此设下三样彩头。
诗词第一者,得隆平皇年轻时的御笔诗作一副。
对出绝对者,得贡礼金樽一对。
此外琴画书法技艺超乎众人者,可得画仙南乔子雪梅图一幅、文绝齐仲书字帖一封……
若是有双才冠绝之人,太子则另赐千里马一匹,说是获赠马匹者来年进京赶考,可骑乘此马前往。
徐青来到扬学榜单前,上面刻录才子姓名的木制名牌正不断更新牌位。
旁边自有计分人员挪动悬挂的木牌顺序。
徐青打眼一瞧,吴家兄弟的姓名赫然在列。
“第一名吴志远,第二名庄子君,第三名吴文才……”
“啧!这俩人可真够有能耐的!”
徐青心里啧啧称奇,合着隔壁老吴家这是一门出了双凤凰,改天他说不得就要去问问吴耀兴,打听一下吴家祖坟在哪,也好长长见识。
这得是什么样的风水宝地才能养育出这样的人才!
来到文会席间,徐青刚刚现身,眼尖的吴文才就热切的招呼他过去。
“这位莫非是文才兄的朋友?”
有仪表非凡的才子上前问询。
也有书生上前笑曰:“吴家双子的朋友,想必也是位饱学之才。”
吴文才还没回上几句,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就挤到近前。
“算你有眼力,徐兄弟的才华与我不相上下,皆是抱玉怀珠之才。”
说这话的同时,朱怀安还贼兮兮笑眯眯的朝徐青挤了挤眼睛。
众人一阵哄笑,只因这小胖子刚进玉影轩就大呼小叫的要找姑娘听曲,似是不知这里正在举办文会。
有维持秩序的伙计想要上前驱赶,结果这小胖子开口就叫嚣着自己是长亭王府的世子,这下可好,管事嬷嬷定睛一看,还真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世子。
他们开门做生意的,不敢得罪王府,便也由着朱怀安胡闹。
不过在场的文人才子却不尽是这般,有些自诩清高的,可不管对方是不是世子殿下,该鄙夷时照样鄙夷。
唯独吴家兄弟和徐青没有这么认为。
自从一起逛过楼后,徐青便察觉出这位世子并非真如表面那般纨绔。
这小胖子演的太假。
哪家恶少公子出门不是一帮长随帮闲跟随?
正经的纨绔谁又只会银子去勾栏里嫖?
这小胖子不吃霸王餐,不往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,遇见贩夫走卒跌倒,还会上赶着搀扶,等反应过来,又骂骂咧咧的让人下回注意点,嘴里说着再敢摔倒我就打折你的腿,诸如此类云云。就这样的人,顶多能算是玩胯,他要敢说自己是纨绔,真正的膏粱子弟第一个就不服。
刚开始凑上来的几位才子还挺好奇徐青的才学,可当朱怀安那句我俩平分秋色的话一出来,众人就下意识不再与徐青搭腔。
关键这小胖子还不自知,紧跟着就是一句:“徐兄,你肯定和我一样,也是来找乐子的,我一眼就能看出来。”
徐青眉头一挑,心说这小胖子看人的能力还挺准,他还真是为了验证玄门法术的精准性,才来到这里,某种意义上来说,也确实算是找乐子。
昨日文会比拼对课,吴志远拔得头筹,号称府城第一才子的庄子君屈居第二。
今日则由太子赵佑亲自命题,比拼诗词歌赋。
徐青来府城的目的只有一个,那便是拿到秀才功名,脱离‘贱籍’,拥有一个正常人该有权利的即可。
至于作诗扬名一事,他并无兴致。
相对于徐青的淡然,朱怀安反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,似是想要在文会上扬名立万。
不多时,太子侍从走出太子所在的阁楼,送来此次考验诗才的题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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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昨日春雨如絮,打湿衣衫,殿下有感而发,今日诗词便以此为题。”
众人闻言便开始冥思苦想,唯独徐青置身事外,嘴里吃着茶楼顺来的小柿饼,跟看大戏似的,看那些才子们各展神通。
旁边,吴志远只迟疑了一瞬,便恢复如初。
徐青见状忍不住问他:“你最擅长诗词,难道就不打算借此扬名?”
吴志远小声道:“昨日我和文才应世子邀约,前往王府饮酒赏,那时我已经即兴作了几首诗词,我方才是想,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……”
“但一想到朱世子教我的,做人不能太厚道,我就又想通了。”
“……”
徐青无言以对。
没曾想,这小胖子懂的邪门道理还挺多。
此时刚放完水的朱怀安正满脸兴奋的给自己斟酒喝。
等一盏热酒下肚,他双脸顿时浮上两抹酡红。
徐青看他坐立难安,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,不由笑问道:“似你这般高兴,莫不是想到了好诗词?”
朱怀安瞥了眼太子所在的阁楼,笑嘻嘻道:“我方才去茅房,一经解带,便感觉灵感如泉涌,你且瞧好吧,今日诗词前三甲必有我一席之地。”
闻听此言,徐青面露诧异,吴志远和吴文才则面色古怪,明显不信这个玩世不恭的世子能做出什么好诗词。
一炷香过去,已有不少书生文人作下诗词,心中有自信的起身在席间亲自吟诵,也有面薄内向者,则交由侍者当众宣读。
宴席间,有京城来的采诗官正执笔酌情记录。
不过能入采诗官法眼的却寥寥无几,其中能够流传百世的更是一篇也无。
府城第一才子庄子君已然作完诗词,截止此时,也只有他的诗词可称一句优良。
面对朋友赞扬,庄子君谦虚回应的同时,目光却总是忍不住朝吴氏两兄弟那边飘。
侍者很快诵读到吴文才的诗词,虽说不及传世佳作,但也能和庄子君打个来回。
庄子君刚松了口气,端起酒盏还未吃上一口压惊,就听见侍者开始念诵吴志远的诗词。
“春水春池满,春时春草生。
春人饮春酒,春鸟弄春声。
君生我未生,我生君已老……”
吴志远对那位曾统领天下兵马,开疆拓土,立下赫赫功劳的长亭王非常崇敬,长亭王一生获赐诸多殊荣,如诏书不名、赞拜不名、入朝不趋、剑履上殿……不胜枚举,似这般人物细数史书也不过一掌之数。
昨日他受邀前往王府,虽未见到长亭王本人,却也有感而发,写下这首诗词。
倘若他能和长亭王身处一个时代,一个年纪,共同为一个理想奋斗,那该是怎样的幸事……
替太子传递诗题的面瘫老者难掩爱才之情,上前以礼相问:“公子可否将此诗誊写纸上,我好拿去请殿下观阅。”
庄子君见状顿时深感无力,这诗词太过讨好,无论当今圣上,还是年过六旬的老太子,均符合这首诗词的隐喻,吴志远年不过二十,两相映衬,却是正好触动到了那位年迈储君。
此时场中也有拈酸吃醋的人暗地里鄙夷,觉得吴志远不是君子,乃是个溜须拍马,只会阿谀逢迎的小人。
(本章完)